克洛维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名为赫莱森的人。一瞬间前他是克洛维所见过的最美的人，一瞬间后他的面孔就近乎被剧烈的咳嗽所撕碎。他的身体抖动地像风中的落叶，好似一个行将就木的重病之人。

过了好一会，他才逐渐平静下来，将手绢展开，上面的血迹如落梅一般。他看了一眼手绢，露出一种莫名的眼神，慢慢将它拿开，才重新抬起头来。

“您……您这是？”

赫莱森的脸又回到了那种清丽绝伦的样子，但是显得虚弱和苍白了许多。他慢慢挥了挥手：“很多年的顽疾了，不过好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。”

克洛维还没回过神来。他无法揣测冥冥中的神意：为什么给了一个人完美的容貌之后，要再用这火焰般的恶疾来折磨它，毁灭它？

从他咳嗽时的状态来看，应该是严重的肺部疾病。这种病是没有什么治愈的办法的。

赫莱森微笑道：“我们还是先谈重要的事情吧，伊斯特先生。”

“哦……是……”

赫莱森从写字台一角拿来一个密密麻麻的笔记本，将它翻开道：“首先我来回答第一个问题：为什么注意到你。”

“这个本子是你已经见过的阿历克斯交给我的报告，它主要的目的是记录庞卡特小姐的动向，以便我们可以在暗中保护她，防止意外。从这里开始是她到你家后的部分。”

他将笔记本交到克洛维手里。克洛维拿过来，看到本子上工工整整地记录着艾莉娜到他家以后的大小事宜，大约以三天为单位。他们那时与赫利的冲突，山洞中的探险，还有后来被帝国追捕的事情，都记录在上面。

——可恶，原来这个阿历克斯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们……

赫莱森继续说道：“在记录的过程中，阿历克斯发现你是个有趣的人，值得注意的人。在后面的一系列事件中，你也证明了你的智慧，勇气与责任心。但是，老实的说……这些都不是我找你的最重要原因。”

克洛维没有回答。

赫莱森仔细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克洛维：“我真正感兴趣的，是你身上所具有的力量。”

“我的力量？”

隐藏在克洛维体内的神秘异能，在危急的时候会迸发出来，其威力惊人。但是克洛维既不知道它是什么，也不知道怎样运用它。

“你体内的力量的确很神秘。我虽然也不确切知道它的来龙去脉，但是也可以猜个大体。”

克洛维皱起眉来。

“你对这个世界暗面了解多少？”赫莱森忽然说道。

“暗……面？”

赫莱森忽然又开始咳嗽。一阵发作之后，他缓缓站了起来，凝视着墙上的一副壁画道：“白天就有黑夜，有光明就有黑暗，有光辉夺目的存在，也有阴暗隐秘，见不得人的存在。”

“我不明白，先生。”

赫莱森走到克洛维背后，摆了摆手：“关于这件事情，你早晚会明白的。现在重要的是，你需要知道如何激发和使用这种力量。我对它也不甚了解，只能教给你一些魔法师通用的方法。若想进一步运用你的力量，你要去找一个人。”

克洛维也站了起来，盯着赫莱森的背影道：“非常感谢。可是，究竟是为什么要帮助我呢？”

赫莱森温柔地笑了：“这是很明显的。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组织，为我所用。”

克洛维的身子因为惊讶晃了晃：“我……加入……您……？”

“没错，你觉得你不够格么？”

“不是……只是，我不明白。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，有很多人都比我更优秀的……”

赫莱森道：“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。之所以找上你，其一是因为对你的力量很好奇，其二是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需要你。”

克洛维目不转睛地盯着赫莱森。

“这个任务，简单说来，就是利用你现在所处的有利位置，保护庞卡特小姐。”

“艾莉娜？”克洛维忍不住惊呼出来。

“没错。”赫莱森平静地说道，“诚实地说，她现在仍然处于潜在的危险中。”

克洛维激动起来：“为什么？她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女孩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。为什么都要打她的注意呢？”

“你不必激动。关于她的意义，这世上只有非常少的几个人知道，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……当然，你也暂时无法知道这个秘密，不过有一天你或许会明白……”

克洛维上前一步：“赫莱森先生，恕我冒昧，您知道这个秘密么？”

赫莱森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而是问道：“伊斯特先生，你只需要告诉我，你愿不愿意保护庞卡特小姐，在任何时候，在任何情况下，对抗所有试图对她不利的力量，就算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？”

克洛维愣住了。

“难……难道她这么危险么？”

“我并不是说她真的会随时随地受到威胁，我只是在阐述一种可能性罢了……你害怕了？”

克洛维后退了一步，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。

犹豫了很久，他慢慢说道：“是的，我很害怕。但是，我愿意保护她。”

“你真的愿意？”

“嗯，我愿意。”

赫莱森笑了起来，就像一朵睡莲在平静的池塘里绽放，克洛维看着他的笑容，都忍不住有一丝心动了。

——该死，他是个男的啊！！！

——哎，等等，谁说过他是男的？这个人究竟是男是女，谁又知道呢？

“我看的出来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，也看得出来你很关心庞卡特小姐，伊斯特先生。既然你答应了，你就可以加入我的组织了。”

“您的……组织？”

赫莱森点了点头：“这个组织的名字很少有人听说过，因为它的存在是见不得人的。但是它却承担了与联邦的安危有重要关系的许多任务。它的使命是绝对光明正大的。”

克洛维皱了皱眉，小声嘀咕道：“见不得人的……组织……”

赫莱森道：“我刚才说过，这个世界有光明的一面，就有黑暗的一面。他们本来就是互相支持的。有些事情在阳光下享受注目与赞许，是因为有见不得人的阴暗在后面默默支持着它……伊斯特先生，你有看过月亮么？”

“月亮？当然看过。”

“不，你没有真正看过，我们都没有真正看过。因为你我所看到的，都是月亮反射太阳的光线，明亮而皎洁的那一面。但是它的背面，则处在永远的黑暗之中。永远不会有阳光照射到它，也永远不会被人看到，但正是因为有这一面的存在，才会有明亮的那一面给人们看到。”

“月亮的……暗面？”

赫莱森咳嗽了几声，抬起头道：“不错，我们这个组织就像月之暗面。旁人永远无法知道我们的存在，但是我们却支撑起了联邦的安宁与稳定。它有一个虚张声势的官方名称，叫做‘联邦特别事务管理委员会’，但是我们真正的名字是‘暗月’。”

“暗月……”

赫莱森又笑道：“你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。”

克洛维只得承认。一个巨大的秘密在自己眼前逐渐展现的时候，很难不感到一丝恐惧。

“我想知道……”克洛维问道，“既然这个组织的存在维护了联邦的利益，为什么它不能为人所知道呢？”

赫莱森道：“因为我们所采取的都是世人所憎恶的，见不得人的手段：诽谤，暗杀，潜伏，破坏……当然，我们也做些正当的事情，比如暗中保护重要的目标，但是即便是这样的事情，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。”

克洛维更加震惊了：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
赫莱森凝视着克洛维，似乎熟练地掌握着他的反应。忽然他说道：“虽然你或许不了解这个组织，但是你已经见过它的成员了。比如说，阿历克斯，再或者说，那些可爱的天使们。”

“天使？这么说伊莉丝和菲娅也是‘暗月’的成员？”

赫莱森笑道：“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了不得的秘密，当然不能归属其他的组织。”

“怎么样，伊斯特先生，你考虑好了么？为了守护庞卡特小姐，加入我们的组织。”

克洛维深深叹了口气：“是的，我已经决定了。”

赫莱森道：“很好。这个组织对待它的成员是很优厚的。我很快会为你准备好在这座城市的住处。不用担心，你肯定会满意的。目前你需要做的，就是在每周末来到圣殿之内，会有专门的教授教你一些简单的使用力量的方法。”

赫莱森一面说一面将克洛维送到门口，又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。

“看来我们今天的谈话非常顺利，伊斯特先生。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合作愉快。”

赫莱森为克洛维打开了门，克洛维走出去又忍不住回头道：“赫莱森先生，我很想知道，如果我没有答应加入这个组织，又会如何呢？毕竟您已经告诉了我很多秘密。”

赫莱森笑道：“这个倒不用担心。这世上还是有几种魔法，是可以让活着的人忘掉以前的事情的。”